1·

那是一双让我的眼神无法游移的手,我从来不知道,真的会有人的手像古代仕女图上画着的那样,如玉葱般的光润修长而柔腻,甚至看不出皮肤的纹路,指甲上涂着无色的发亮的指甲油,每一片都画着一朵白色的兰花.

　　因此,我自然而然的去注意她的五官,齐额的刘海下是一双圆圆的猫瞳般的眼睛，雕琢而成的鼻子下是一抿弯唇，嘴角上翘，流着蜜般的甜腻。

　　有些失神，那是一张适合接吻的嘴。暗自一笑。

　　淑静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,原来什么东西都不可以拿来相互比较,至少,我突然觉得她的手相形见绌了,而且,我实在不喜欢她挑中的黑色的指甲油和缀在上面的那些水晶。

　　她问我：“余洛,好看吗?”

　　我的眼睛停在那个女子的手上，然后看着她笑起来唇边的小酒窝，心里居然莫名的觉得甜。

　　出了商场的大门,坐上淑静的跑车,她说：“爸爸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。”

　　我看着她黄黄的头发,红红的嘴唇,淡然一笑：“你定吧。”

　　她冷冷地说：“余洛，你就是个花花公子。”

　　 “可是你喜欢我。”

　　 “那个女人比我好看吗？”

　　 “如果你觉得她不比你好看，你吃什么醋？”

　　她气急，说不出话。我把脸调到一边看窗外，她爱我吗？是吧！就连我多看别的女人一眼都不行。难道她不知道，上帝给男人眼睛，就是让我们看风景的，而女人就是这世间最千姿百态的风景。

　　回到公司,我的准岳父对我说：“余洛,有个首饰公司和我们签约,制作这个广告片的事务我交给你了。”

　　我接过他手上的资料。

　　 “还有,静儿那丫头真的喜欢你,你们早些结婚,也免得她总像个长不大的刁蛮公主。”

　　她？她是没尝过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滋味，要不然就不会这样不可一世了。

　　我打车回到商场,找到这个为客人做指甲美容的女孩,很直接的把名片给她,并说明来意.

　　她很意外：“请我拍广告片?真的吗?怎么可能?”

　　我笑：“是真的,你有一双最美丽的手,配戴世界上最昂贵的钻石戒指。”

　　她垂下头,轻轻地说：“先生,我坐着轮椅,你没看出来吗?”

　　一时间无法言语，但随即说：“不要紧,我们只是拍你的手,哦,不,我们就拍你坐在轮椅上让人戴上戒指的时刻。”

　　她的眼神如猫般晶莹而纯粹：“你肯定可以吗?”

　　我点头：“是的,我肯定。”

　　她绽颜一笑,嘴唇弯成最迷人的角度：“我要回家问我的妈妈,给我你的电话吧。”

　　将号码写给她,她说：“我叫王小绵。”

　　

　　2·

    穿着婚纱的她,化着新娘妆的她,楚楚动人,而且,她眼里的幸福和她脸上的笑容那么真实,就好像,真的在接受爱人为她戴上最昂贵的戒指.

　　我把一张支票递到她的手里,说：“这是你应得的。”

　　她的脸应激动而绯红：“这么多啊。”

　　 “不多了,如果请那些明星大腕来拍,起码是这个数的十倍以上,你可以用这笔钱去治病。”

　　她的眼睛一下子红了：“谢谢你,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最善良的人。”

　　再见她时在医院，她在接受物理治疗，自己推着轮椅在医院的绿化区转悠。

　　我主动打招呼：“王小绵。”

　　她抬头,对我一笑,眼睛弯弯的,嘴唇也弯弯的，“医生说我的腿可以治呢？就算不能恢复的像正常人，也可以自己走路。你来做什么哦？”

　　实在不好意思说，淑静削苹果把手划了个口子也来住院。

　　被人从背后像藤缠树一样的把我缠住，我知道，跟屁虫来了。

　　她夸张的喊：“好你个余洛，都不陪着我输液，跑这里来聊天。”

　　我拉了她就走。

　　她撇撇嘴说：“上天是公平的,他给了她世上最美丽的手,所以要剥夺她别的东西。”

　　我指责：“你怎么这样啊?谁惹到你了?”

　　 “你别以为我是吃醋,她那样的人,我怎么可能为她吃醋,余洛,你还不会愚蠢到去喜欢那样的一个女人吧?她只是一个残废！”

　　我盯着她,冷冷地说：“那可不一定。”

　　 “你什么意思?”

　　 “没什么意思,不要去贬低任何人。”

　　她见我生气了,挽着我的手臂撒娇地说：“我错了还不行吗?我是因为爱你才怕你去注意别人的。你这样的人,总是用审美的眼光去看人,任何人的丁点特别之处你都会留意到,我当然不放心。”

　　我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和淑静开始的,就因为她是老板的独生女儿吗?就因为抗拒不了她的大胆热情泼辣野性吗?其实,我从来没对她说过我爱你.

　　

　　3·

    走进这个院子就看见了王小绵,她的怀里抱着一只猫,她的眼睛和猫一样在太阳下眯成一条缝。

　　 “是你?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呢?”

　　 “哦,我要拍一个广告片,想借这个四合院一用,我是说,会给佣金的。”

　　 “真的吗?太好了,我们家的这份钱就不要你付了,随便你拍多久。”

　　 “你没在医院休养吗?”

　　 “嗯,那里的住院费太贵了。”

　　我在一个石凳上坐下来,看着她抚着猫咪的手,将它定格就是完美的艺术品。

　　是啊!也许上天真的是公平的,他赐给了这个女子一种天生的精致,所以就剥夺了她走路的权利。但，人定胜天，不是吗？

　　院子里的树叶一片片的往下飘,她安静的像个天使,脸上是幸福和满足,似乎生活赐予她的都是美好,我的心突然的安宁下来。

　　 “就你一个人在家吗?”

　　 “嗯,妈妈卖菜去了,哥哥也上班去了,弟弟妹妹上学去了,我就坐在这里数地上的树叶,你知道吗?很有意思的。”

　　柔声说：“我推你去公园怎么样?”

　　她的嘴角又笑得流蜜：“你真好,我好多年没去过公园了,可是,你不忙吗?”

　　我一笑：“我也好久没去过了。”

　　秋风拂动她的长发,我坐在她远远的地方,在纸上画画。

　　她大声喊：“你在画我吗?”

　　我也喊：“是的。”

　　她笑起来,转动轮椅,边转圈边说：“余洛,你知道吗?我总想有一双翅膀,可以在蓝天上飞。”

　　好奇怪，就是那一瞬，我决定了，我要让她飞。

　　

    4·

　　淑静的父亲出国，临走前将公司的事务交给我处理。我从财务科调了一笔钱出来，以匿名的身份寄给了王小绵。

　　一个月后，淑静的父亲几乎是用命令的口气对我说：“一个星期后，你和静儿结婚。她总跑到你的单身宿舍不归，我可不想你们生了孩子再举行婚礼。”

　　我居然从头凉到了脚。

　　 “你们结婚后，我和你伯母就出国去定居了，将公司交给你。你是个能干的孩子，我对你很放心。”

　　我把录影带给他说：“这是才完成的广告片，你看看，如果可以我就让商家来拍板。”

　　 “你决定就好了。”

　　晚上，被淑静硬拉着去她家里吃了晚饭，我看着她躺在沙发上，脚翘在茶几上，指甲上涂着吓人的黑色指甲油。

　　老天！结婚？从此我就要和这个女人朝夕相处一直到老！

　　她说：“你明天不上班，陪我去定婚纱礼服，还有，爸爸送了我们一套新房，你去看看满不满意。”

　　我说：“其实我支持你留学读书，这么年轻结婚做什么呢？”

　　她喊：“是你想继续自由吧？”

　　 “难道你不想自由？”

　　 “对了，结婚后我还是过我自己想过的生活，你不能干涉我。”

　　 “那我也一样。”

　　 “你？当然不可以，你要听我的！是不是？爸爸。”

　　从来都是个骄傲而自尊的人，想忍，忍不住：“我看，这个婚还是不结了。”

　　她跳起来尖叫：“你什么意思啊？我就知道，你又喜欢上了别的女人是不是？是不是那个连路都不会走的残废？你给我老实交代！”

　　我冷冷的：“是又怎么样？”

　　她瞪着我，然后大哭。我站起来打算走，她的父亲很严厉的说：“余洛，你想清楚，别断送你的前途。”

　　前途？我在心里冷笑，也许我有时想过利用这个女人成就男人的霸业，但，为了很多东西，我宁可不要前途。

　　什么东西？尊严，人格，还有我想要的爱情！

　　

    5·

　　交上去的辞职书被退了回来，这个差点成了我老丈人的老板用很和善的语气说：“就算你不想和我女儿结婚，也不必辞职。”

　　心里居然有了感动和敬佩之情。

　　 “那个广告片交接的时间到了，他们在会议厅等我们，你把片子拿去放给他们看。”

　　老天！我做好的片子放出来居然是两个赤裸的男女在床上大战，完全来不及细想，把光盘取出来掰成了两半，回办公室翻箱到柜的找，做好的光碟不翼而飞。

　　就在对方要求索赔而老板把责任扣到我头上的那一刻，我才知道，和一些老奸商比起来，我实在是嫩了点。

　　他说：“合约是你签的，日期是你定的，我不能帮你赔偿这么大笔违约金。”

　　看着他等他继续说。

　　 “我是很信任你的，你从财务科调出的那五十万去哪了？如果你填不上这笔钱，是要蹬监狱的。”

　　把手压在我的肩上说：“如果你是我的女婿，那又另当别论了，静儿为了你闹自杀，把她母亲也急病了。”

　　我退后一步，看着他，很淡然的说：“我去蹬监狱好了。”

　　 “我查了那笔钱的去向，那个女子就值得你这样去做吗？这就是你们年轻人追求的爱情？”

　　其实到此刻我都不知道对那个女子是什么样的感情，我们之间就像一张白纸，带着稻草的原木之香，那也是爱吗？

　　也许，我知道没有翅膀不能飞翔的鸟儿有着怎样的企盼和梦想，离开淑静，只是我想自由的飞罢了。

　　

　　6·

   只是三个月，我被放了出来。不明白淑静和她那个纵容她的老爸怎么就想通了呢？

　　第一件事，我跑到那个四合院去找那个叫王小绵的女孩，我想知道她的腿是不是可以行走了。

　　她坐在石凳上，冬天了，白色的帽子下是很小巧的脸。不知道为什么，我都没细想，冲上去把她拥了个满怀。原来，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就是这样的。

　　她推开我，慢慢的站起身来，微笑着说：“余洛，谢谢你，你给了我一双翅膀。”

　　伸出手去，把她背在背后的手拉过来，吓了一跳，她的两只手缠满了绷带。

　　她仰着脸看着我的眼睛，安静的说：“余洛，如果我没了那么美丽的手，你还会喜欢我吗？还愿意为我做一切事情吗？”

　　我使劲的点头。

　　 “所以，别问我的手怎么了，根本不重要是吗？”

　　我说：“我要和你去散步，我要和你去数公园里的落叶。”

　　爱情当然可以让一个男人振作，我另外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，也决定向她正式求婚。

　　去买求婚戒指的时候碰到了淑静，她整个人居然温柔多了，很小声的说：“余洛，有话对你讲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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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从咖啡馆出来，我用那种奔跑的速度去见她。淑静认为我一时动情就为了她的一双手，所以找到她，让她用一双手来换我的自由，她当着淑静的面用刀子将自己的双手划满口子，她说：“你错了，他想给我一双可以走路的腿不是因为爱我，而是一个男人想用自己的善良去给别人一双翅膀，而现在，我为他毁掉这双手却是因为爱，你永远的失去他了。”

　　将她抱紧三分钟，将戒指套在她满是伤疤的手指上，我说：“我爱你！”